初讀白先勇的《樹猶如此》即深深被感動,白先勇以平實的筆調,娓娓道出兩個男人(白先勇、王國祥)的相遇相知。



一開頭鏡頭從王國祥手植的樹起,中間提及兩人結識之始:「四十四年前的一個夏天,我與王國祥同時匆匆趕到建中去上暑假補習班,預備考大學。我們同級不同班,互相並不相識,那天恰巧兩人都遲到,一同搶著上樓梯,跌跌撞撞,碰在一起,就那樣,我們開始結識、來往,相交三十八年。」後來兩人理想不同,各自走向自己的路,但是後來天意弄人,王國祥卻被診斷出患了再生不良性貧血,幾年間作者為其病情而奔波,最後仍不敵天命,王國祥撒手而去,文章則結束在那作者睹樹獨坐之景。

一棵樹的興衰,暗寫著一段真摯情感的起落,通篇文字固然平實,卻讓人不禁動容;同時姑且不論他是寫友情還是同性之情,亦讓人讀後不禁拭淚,那是一種真實而濃郁的情感,悼念之情溢於言表。

傳說植物是有靈性的,他能與種植的主人心靈相通,同聲共氣,因此許多文學作品亦拿植物凋落作為象徵(例如《城南舊事》);也有的以之為懷想故人之象徵,例如《項脊軒志》:「庭有枇杷樹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蓋已。」。故人已逝,最傷感的時刻莫過於瞥見與故人相關之物,尤其是植物的衰榮,更突顯了無奈之情,誠如李清照之詞「物是人非事事休,未語淚先流」。

題目《樹猶如此》語出自於《世說新語》〈語言第二〉:「桓公北征經金城,見前為瑯邪時種柳,皆已十圍,慨然曰:『木猶如此,情何以堪!』攀枝執條,泫然流淚。」,主要是對物榮人衰的一番慨嘆,十年樹木方得長,人情卻往往不勝歲月催。

辛棄疾似乎對本故事特別有感觸,兩闕詞都跟本典故有關:

楚天千里清秋,水隨天去秋無際。遙岑遠目,獻愁供恨,玉簪螺髻。落日樓頭,斷鴻聲裡,江南遊子。把吳鉤看了,欄杆拍遍,無人會,登臨意。
休說鱸魚堪鱠!儘西風,季鷹歸未?求田問舍,怕應羞見,劉郎才氣。可惜流年,憂愁風雨,樹猶如此!倩何人喚取,紅巾翠袖,搵英雄淚?
《水龍吟‧登建康賞心亭》

旅興吳頭楚尾,一棹人千里。休說舊愁新恨,長亭樹、今如此!
宦遊吾倦矣,玉人留我醉。明日萬花寒食,得且住、為佳耳。
《露天曉角‧旅興》

喜歡辛棄疾詞中的「可惜流年,憂愁風雨,樹猶如此!」,歲月悠悠無盡,人生憂愁何能已,唯見庭樹猶亭亭,令人不禁感嘆。當自己年紀愈來愈大,則意味著失去的過去愈多,大抵只剩下回憶能讓我們對逝去感到一點歡愉,不再沉重;而珍惜當下手中所有,我們也才不會有所悔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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